对于海洋来说,那天晚上陈军的离去,是伤害,同样也是新生。
明明是陈军主动提出来要去外面住,可海洋还是心照不宣的订好酒店,第一时间将房间号告诉了他。
海洋满怀期待,终于等到陈军从浴室走出的那一瞬间,才准备将他抱起,陈军便接到他8岁儿子的电话,说奶奶突发胃疼,送去医院了。
海洋见陈军忧心忡忡,也基本猜到陈军的下一步,只见陈军急忙起身,穿好衣服,没多说什么,道了个歉,扭头就走。
海洋坐在洁白的大床中间,瞬间觉得有些宽敞,陈军的余温渐渐褪去,他看着眼前安静的电视,不禁想:这段感情是不是失衡的太严重了?
陈军年近三五,早已结婚生子,夫妻之间的感情全靠孩子苦苦维系。
彼时,海洋刚刚辞去稳定的工作来到南京攻读博士,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,正好碰到被婚姻问题烦恼的陈军。两人在软件上你一言我一语,相互吐槽内心的烦恼和郁闷。
海洋清晰的记得,那会的陈军总会时不时地抱怨一句,“我好难,难上加难。”
19年9月的某天晚上,海洋游完泳后走在回学校的路上,他习惯性地与陈军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。突然,陈军提出在珠江路见见。聊了近三十天,却从未见过彼此,就连相片,也没发过。
海洋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吓到,“已婚人士那么晚了还可以出来么?”
“当然没问题。”陈军几乎秒回。
第一次见面,他们约在了南京大学门口,过于唐突的约见让海洋略显紧张,都没来得及打理一番,便要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对方面前。
海洋站在珠江路地铁站口,左右徘徊,望着地铁出口边上的透明玻璃倒映的自己,生怕发型凌乱,他时而看看手机,时而看看眼前过往的行人。
突然,他被身后的男生拍了一下,转身一看,对方个子不高,身材也没有年近不惑的臃肿,穿着简单朴素,还带着黑框眼镜,斯文干净,算是海洋喜欢的小叔模样。
彼此招呼了一声后,海洋邀请陈军到肯德基里坐坐,点了饮料和小食,气氛轻松融洽,聊得甚是投缘。陈军对海洋亦是一见倾心,主动提出去看电影,虽然时间有点晚了,但海洋没有拒绝。
那晚,他们一起看了动画片《罗小黑战记》,虽有些幼稚,但整个场次只有他们二人。于是,他们肆无忌惮地在电影院里牵手、依偎。
通过聊天,海洋了解到陈军是安徽人,老婆、孩子都在合肥生活,每到周末,他都会回家一趟,因此,工作之余的陈军很是自由,并没有太多的家庭束缚。所以,他们俩闲暇之余便会约着一起吃饭。一来二去,就约到床上去了。
上床一事,还是陈军提的。虽然海洋的角色是攻,但他的时长以秒为单位计算,总给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错觉,久而久之,他便对自己的能力有了阴影,并且从不主动尝试。为了面子,他将其称为性冷淡。
为此,当陈军第一次提出上床的想法时,海洋很是犹豫。但他察言观色,隐隐感觉到陈军变化的脸色,最终还是乖乖地躺在了床上,任其摆布。海洋自己都没有想到,这次的体验让他变得一发不可收拾。
陈军毕竟是老司机,娴熟地调教了海洋一番,两人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时,已是深夜一点,海洋第一次体验到了拉锯战的疲惫。
事后,海洋对这样的体验感到既欣喜又紧张,毕竟,这是他从未有过的高潮。而陈军,难得遇到如此和谐的爱人,对海洋很是热情。两人的交往日趋频繁,渐渐地,慢热的海洋逐渐沦陷了。
海洋想和陈军谈恋爱,想走近陈军的生活,想孤单的时候有陈军在身边陪伴。于是趁着室友外出开会的时机约陈军来宿舍做饭。
陈军听到宿舍没人,自是欣然赴约,其实,他不是为了与海洋呆在一起,而是为了让海洋贴近他的身体。
海洋的学校里有很多运动设施,每次,他都会邀请陈军来跑跑步,锻炼锻炼,但陈军从不应约;有时,海洋主动提出去陈军单位转转,陈军也会以单位的性质特殊而拒绝;他们俩离得不远,工作日的时候应该有很多机会腻在一起,但陈军却冷淡回避……
慢慢地,他们俩的性情发生了潜移默化的转变,一开始主动热情的陈军突然选择疏远,而当初那个被动慢热的海洋却变成了主动的舔狗。
有段时间,海洋对陈军甚是想念,连着发了好几条的消息给他,没想到陈军直接回了句,“别总向同一个人倾诉太多,会疲惫,共勉。”
海洋想起与陈军初初认识的那段时间,陈军一肚子的苦水,像是涨潮的河水,向着海洋倾泻而出。
真是讽刺。
海洋识趣地不去打扰,他何尝不懂陈军态度的转变呢?不过是倦了,腻了,不再对他的身体抱有兴趣了。
还记得陈军到海洋宿舍翻云覆雨后,陈军满足地瘫在海洋的床上,傲娇的把海洋赶到室友的床上,说床太小,睡着不舒服。前一秒,他们明明离得很近,陈军恨不得海洋永远不要脱离他的身体,下一秒,却又成了两个世界的人。
海洋越发的觉得他只是陈军欲望来临时的一剂解药,欲望释放后,便一文不值。
海洋更想和陈军交换彼此的内心世界,像普通情侣一样,一起出游、一起打闹,寂寞的时候有个伴……可陈军并不想,每次海洋提及这些,陈军总是避而不谈。
那段时间里,海洋总是会忍不住联系陈军。后来,他通过卸载QQ、关闭消息提示等途径让自己不要太过主动,可并不见效。尤其是空闲时间,陈军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。
跨年夜那晚,海洋主动给陈军发去了新年祝福,陈军淡淡的回了句“同乐”,便消失了。
2020年初春,海洋实在无法忍受陈军的冷漠,直截了当问道,“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?”
“炮友以上,情侣以下。”
片刻,又急忙补了句,“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耽误了自己,我给不了你承诺。”
尽管说得如此明白,但海洋依旧不愿放下。每次陈军被欲望冲昏头脑时,总会第一时间想起海洋,他轻车就熟地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,而后切入正题。
海洋也是个没用的家伙,见到陈军发来消息,便既往不咎,开心不已,然后自我妥协,开好房间,等着陈军的到来。
距离陈军母亲生病已过了一周,这漫长的七天里,陈军常常登录软件,但对海洋不闻不问。
按照以往的剧情,最终还得海洋舔着脸问候陈军,但这次,海洋想忍地更久一会,他觉得自己在这份感情中负担的太多、牺牲了太多,或许这算是一段上天恩赐的冷静期,让自己思考这段感情的未来走向。
熬过这一段,也许他对陈军的感情会慢慢淡化一点,自己也好及时抽身,理智告诉他,这样的沉沦很无知,也很荒谬。
时间分饰两角,是温柔的诗人,也是残忍的暴徒。海洋开始让自己忙碌起来,人都是慢慢放弃挣扎的,当想念成为徒劳,一开口就成了玩笑,四下里再也找不到出口,就学会了放手。
可笑的是,海洋竟在不久后的深夜梦到了陈军,他们一同出现在鸡鸣寺里,双手合十,虔诚地跪在佛珠面前,嘴唇微微颤抖,不知在祈祷着什么……想来真是讽刺,相传鸡鸣寺是求姻缘最灵的地方,可他和陈军又怎么可能会有结果?
海洋依稀记得最后一次与陈军分开时,他匆忙的背影,连头都来不及回。
陈军走后不久,海洋的父亲打来电话,依旧说些老生常谈的话,让海洋早点谈女朋友结婚,都已经29岁了,不小了。
海洋没有控制好情绪,对着电话那头的父亲发起了脾气,“每次都是催催催,能不能别催了”。母亲急忙在一旁劝说道,“别催了,弄的孩子不高兴。”
“都是你惯的!”父亲气急败坏。
“怎么又是我惯的!”母亲也不服气……
最后,在一阵争吵中结束了电话。
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海洋越发的内疚,他不想成为下一个陈军,可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自己。
南京的四月,渐渐回暖,午夜梦回时,海洋总会细数着与陈军缠绵的每一次夜晚。
窗外忽然飘进一阵石楠花的气息,他深深地吸了一口,包起潮湿的纸巾,扔向了夜空。
黑夜渐短,总会天明。
后记:
近来,在我的严格逼问下,终于知道陈军态度转变的原因。原来,他因为家庭的关系打算回老家发展,决定与我分开,美名曰怕我受到伤害,故意选择了冷处理,是为了淡化这段关系。
由于学校因为疫情实施封闭式管理,我最终也没法与陈军好好道别。
物理时空或许也会像时间一样,慢慢被冲淡,一程山水,一个路人,一段故事,是否晴天,已不再重要。
我会感谢你,赠我空欢喜,但是,记得要忘记。
勿念!